【上】
我和陆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是在我两岁那年夏天。当时我还很害怕像外婆一样,双脚放在没有感觉地上走路,害怕会一不小心摔倒,会很痛的。外婆一去卖菜不在家,我就会学像当时时不时跑到院子里来的小白色猫一样,手脚都放在地上一步一步的爬到想去的地方,而披散在两边天生不能剪的长发,拖在两边跟在身后,像小猫偶尔会放下来拖在身后的小白色长长尾巴,跟身上绑着彩色丝带一样。我觉得像小猫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,很好玩,更不用害怕会摔疼。
那一天,外婆早早就出去卖菜。我像往常一样在地上学习小猫爬来爬去,跟小猫玩躲猫猫的游戏,我为了让它找不到我,爬到张开的大门后面躲起来。屏住呼吸偷偷在门缝里看着小猫一步一步地爬到面前来,眼看着它就要用小小的猫爪抓住门框,找到我。园门外突然响起来的音乐声,吓得小猫四处乱窜逃走。
我顺着音乐声爬到外面,想要爬到音乐声身边,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当看到没有灰色地面的地面上大小不一尖锐的石子的时候,我果断的缩回放下的右手。因为害怕疼。
我赖在放在大门前旁边的一盆雏菊花身边,边听着外面久久不停的音乐声,边拿着头发在雏菊花花瓣上刷来刷去,学着唱外婆唱的跟外面音乐的歌。
我想象外婆唱歌的样子唱:“小噫子冲红噫,
冷冷尘甜拉智利,
哦微噫子晚啥拉,
噫子水智利最霉……”
忽然一个打断了我,唱着我唱的歌:“小燕子穿花衣,
年年春天来这里,
我问燕子为啥来,
燕子说这里最美。”
唱的跟外婆一模一样。当时我还以为是外婆卖菜回来了,哭闹着说:“我要出去玩!要出去玩……”
“不哭不哭……”声音慌张起来,“现在就带你去玩!不哭了……”
当看到要把我抱起来的人时,我下意识躲开了。他不是外婆,是个没经过的男孩子。
那个时候,我以为是个跟外婆讲过的那些童话故事里的一个‘王子哥哥’出现在眼前。他的头发像小猫的眼睛一样是金黄色的,他的一双眼睛像玩过的一颗黑色玻璃球一样散发着一丝丝白莹光,在一张白里透红,带着不可能忽略掉的温柔的脸里面更显得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哥哥。
当时我天真的以为他就是王子哥哥,开口问:“哥哥,你是王子大哥哥吗?”
站在面前的有着金黄色头发的男孩,呆嫡了一下,笑着回答:“我不是什么王子哥哥哦!”
“不嘛不嘛……”我不相信他说的话,拉住他的手不放,“你就是王子哥哥!因为只有王子头发才是金黄色的。王子哥哥你讲故事给我听,好吗?”
“对不起!我真的不是什么王子哥哥。头发是金黄色的,是因为我的妈妈是英国人。”面前的人解释,“你好!我叫,陆沅。我是你的哥哥,但不是王子哥哥哦。艳!”他温柔的一笑。
“哥哥?”我放开他的手,疑惑的看着他。
他笑着解释:“是的!我是你的哥哥,不过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。我的爷爷和你外公是好朋友,今天我是来看你们的。”
“那哥哥你还要走?”当时我只想要知道他要不要走,开口问,“是不是等下就要走了?”
他蹲了下来,冲我灿烂一笑:“我的父母都回来做生意,不会再走了。我讲故事给你听……”他坐在雏菊花身边,手放在花瓣上摸来摸去,看着我讲故事,“从有个可爱又美丽的小女孩,她的头发很长,人们称她为,长发女孩。她很喜欢花朵,和听别人讲故事唱歌。某一天,长发女孩在外面对着花朵唱歌,被一个小男孩看见了,小男孩把她唱的歌重新唱了一遍……”
过后,我时不时会看见他的那头金黄色的头发,和被要求听见他那温柔声音,讲故事,唱歌。
几次三番过后,我渐渐地把他的出现当成是理所当然,知道他要来,就提前在门外等着,他一来就冲过去占据着他温暖的怀抱,要他讲故事唱歌给我听。他每回都是把我抱在怀里,笑着答应。
很快,他说的话不算数,还是要走。
他答应回英国的前一天,我哭得死去活来抓住他的衣角,不让他走。
我哭得泣不成声:“哥哥,求求你了……不要走……不要走……我舍不得……”
他替哭得泪流满面的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,牵住我的手:“艳不哭了,好吗?我会回来的!”
我啜泣:“哥哥,你就知道骗人!说过要守护着我一辈子的……”
在他准备答应回英国做研究的时候,他来找过我。当时他跟说,他要去做一项研究,而研究完成后会让我第一个看见百花齐放的奇迹时刻,他还说会永远守护着我。
那个时候,我轻易地跟他拉钩上吊,开心得点头答应。我不知道等到他真的要离开的时候,会那么地不舍得,会那么的哭个不停。
我一头冲进他的怀里,拼命哀求着:“哥哥,只要你不走,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做到!我不会再害怕别人了,我会跟他们玩,我不想看百花齐放了,其实等花开很好的……”
“对不起!艳。”他把我扶了起来,四目相对。
我故意移开视线,不去看他眼睛里的痛苦:“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吗?为什么要这样要走……”
他从地上站了起来,背起书包,背对着我开口:“我一定会回来……等我……”
他不回头的走了。我第一次从地上爬起来,用双脚拼命在地上跑起来,跑向他身边抓住他的手。我跑了不到两步,就被一双手残忍的推倒爬在地上,双手狠狠地把我摁在地上,只能勉强抬起头看到他的身影,一点一滴消失在眼睛里。
为什么要走……我冲着他消失的方向放声大哭,拼命的喊出失去带来的痛苦。
当时,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依赖,是多么的深刻。但是那时,一切已经无法再回来了,已经太晚了。
从那个时候开始,我整天呆在家里,不跟别人去玩,有几个小女孩找我玩,我都一一婉拒。只是偶尔外婆带我出去,我才出去,外婆叫我跟在旁边我的孩子玩,我还是婉拒。因为我知道玩好了过后,他们都会离开的离开,走的走,就跟陆沅一样,不管我怎么哀求都没有用,他依然选择离开。
一个月前,等到他再次站在面前,我是多么的想要抓住他,跟他说,我有多么的想要在见到他,告诉他对于自己有多么的重要,我是多么依赖着他。可是一个可怕的声音在耳边说,我会残忍无情的害死他,或是被他的谎言再次欺骗伤害。
我害怕会害死他,更害怕他会像那些人一样伤害我。
他的谎言比漆黑的黑暗更加绝望。
他给的伤害比用刀刺穿心脏更疼。
【下】
我缓缓地睁开眼睛,瞬间,一道刺眼的阳光射进视线里,眼前一黑,跟着眼睛里像是被几千只针刺穿过去,疼痛得很难忍。我潜意识背过头,拿手去挡,把阳光遮挡在另一面。突然额头一阵巨痛,手臂碰到了额头上的伤口,伤口被一块厚厚纱布严严实实盖住,整个头还被缠上一层又一层绑带。
真是久违的疼痛感。我放下手嘲笑自己般嘲笑着想,这种疼痛感还是在一年前感受到的,那是第一次,当时的我恐惧的以为会死去,天真的想象可以看见从未见过面的,爸爸妈妈。
可是,事实证明这种程度的疼痛,是不会让我死去的。
因为额头上的伤口太深,血流不止,我失血过多当场就晕倒在陆韵的怀里。直接被送到来医院。在彻底地失去所有意识前,听见一个声音对着周围所有在场的人,说了句话。虽然不确定说什么话,却可以从声音的大小中听出来,那句话很可怕……甚至于绝望中的警告。
我坐起来,印入眼里的一切,是那样的熟悉。熟悉的四周一切,熟悉的白色吊水架,熟悉的靠背椅,熟悉床头柜,不过已经没有了放在上面的那条项链坠黄色鸢尾花,和当时我自以为写的留言条。上面现在只剩下,被别人无数次放过东西又擦干净后,无奈留下来的刮痕。
那些包含真心的纸条和纸折的鸢尾花,被自然而然揉成团,可笑毫不留情的扔进垃圾桶里。
我不轻易间,笑了出来。
这样是正常的,因为不需要的东西就应该被无情的丢弃。我给自己心里的那一抹悲伤感觉狠狠地一个警告,如果任由那一抹不起眼的悲伤肆意妄为的话,我毋庸置疑又会被疼痛包围住,无法再轻易地逃脱出来。
“艳,你醒了……”突然陆韵走了进来。
进来的人,一只手拿着一瓶瓶子上面印着小孩子可爱笑脸,旺仔牛奶的牛奶,另一只手拎着满满一袋的一样的牛奶。缓缓地靠近。
站在床头柜旁边,把手上的一袋牛奶放在上面,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,开口:“我看你没醒,就去打电话通知婆婆,你这几天会住在我那里,我会照顾你的。回来的时看见有人在喝这个牌子的牛奶,想到你以前经常喝这个牌子的牛奶,就买了一点回来。”
我看了一眼,正在用手指翘开瓶子上的拉坏,用冷冰冰的语气,开口:“以前不代表现在!我已经厌恶了这个。”我说完后,背着他躺在床上,“你离开吧!我已经有理由跟外婆解释。”
一个每回都是一样的理由。我紧闭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等着他离开,虽然这个理由有点牵强,但还是唯一想出来的‘谎言’理由。
到现在为止,我都无法想所有人一样,随便编个理由出来。更不能像那些人一样,不管什么时候,都能轻易地说出,不存在的理由。
就像那些人对我说过的冠冕堂皇的谎言一样。
“你现在可以回家了。”
“对不起!这一切都是我的错。”
“我没看到你在前面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会永远留在你的身边,守护着你。”
这些话语里,有几分是真实的,又有多少是不存在的。我无法分辨。我只能慢慢地去学习,直到跟他们一样,可以随时随地说出有些,以假乱真,冠冕堂皇,的谎言。
“医生说,伤口还好!好好照顾几天,不要碰水,几天后就会好的。”站在原地不动的人,边继续把没有拉开的拉坏拉开,边无视我的话说着他要说的话,“睡了一个下午,应该已经饿了吧!我把这个放在这里,等下起来喝下去,缓解一下。我现在去买一些你喜欢吃的回来……”
“你累吗?”我爬起来,用忍无可忍的表情对着他,“假装维持以前的样子,记住那些本来可以随便遗忘不重要的事情,应该很累吧?”
我不想再一次像个天真的傻子一样,被面前这个外表温柔温暖,却是个可怕冰冷的人,几句天衣无缝的谎言,欺骗了。我以前像个傻子一样,傻傻地相信他所有的承诺,相信着他不会欺骗我。
可最后,他却把我的信任亲手撕扯成碎片,扔在地上踩。
面前的人,好像在极力无视我说的话,牵强的微笑。
我狠狠地蹬着他,大声喊:“如果累了,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!立马离开……我不想再看见你……”
他保持着微笑:“我不会离开的!”
“为什么?想看我是怎么再次被你欺骗后,苦苦哀求着你留下来的可笑样子吗?”我轻笑起来,“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?还是说一直都是这样的?”
面前的人,用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对着我,看着面前一头凌乱的长发堆积在背后,头上还缠绕着绷带,如同尸体一样,不堪入目的人。
他开口:“守护着你,是我一生唯一想永远做下去的事……”
一瞬间,这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,让我不得不回想起,那些美好温暖的记忆。
三岁那年,夏天的一天下午,太阳格外的耀眼。他像是一只走路没有任何声音的小猫一样,从背后出现一把抱起我,举过头顶对准太阳转圈玩飞机游戏。我因为不该直视太阳,转头看向一边,正好看见外婆拿到外面放一下一块像镜子的玻璃上面映照着的他,他笑的很开心,比以前还要开心。
他问我:“艳,你愿意让我永远做你的,守护者,吗?我永远留在你身边,好吗?”
当时的我,一心想要留住他的笑容:“好的!哥哥你不可以我的,知道吗?永远都不可以……”
他大声说着;不会离开我的。可最后,他在利益面前跟我,果断的选择离开我。
“守护我?”我不留情的打回他伸过来想要抚摸额头上伤口的手,用我自己都感到可怕声音,开口,“守护我,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?是你的,生命,心脏,身体,眼睛,还是你那自以为豪的大脑?想要靠近我守护我就必须拿一个重要的东西来交换!做得到吗?”我轻笑了一下,“那些不用付出的守护,是大人们编制出来欺骗天真孩子的谎言。真正的保护,必须拿东西来交换……”
我不想再苦苦哀求,一个根本不属于我的人留在身边。
面前的人,看着我一会,收回手,开口:“不是做得到和做不到的问题!想要接近你,只需向前走就可以了!”
他慢慢地抬起一只脚,往前弯曲地延伸,轻轻地跪在床边上,微笑着开口:“守护你,只需要抱住你就可以了……”
我狠狠地推开了他:“你知道吗?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掺杂着,让人感觉到恶心的谎言。你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刃,狠狠地**胸口!疼痛得根本无法呼吸……”
我用一双已经被泪水打湿的眼睛,看着面前因为冲击往后退,及时抓住床头柜停下来,站稳脚跟的人。他低下头看着,被自己打翻在地的牛奶,牛奶正在从瓶子里纷纷扬扬跑出来,就像我眼睛里拼命想要阻止流出来的眼泪一样。
内心深处本来应该忘却,可悲的疼痛,被他掺杂着谎言的话,迅速的残忍般连根拔起。
我颤抖着,用已经无法保持冷冰冰的声音,对着他喊:“你说的话有那些是真话,又有多少是谎言?你应该比我清楚。所有我求求你了,就像那次一样离开这里……不要再让我狼狈不堪……”我无法再强忍着哭泣,哭起来,“欺骗,疼痛,绝望……都是因为我的出生害死了……最重要的爸爸妈妈……因为我的天真害得一条无辜的生命被绝望包裹住……外婆说这些都是没办法的……但是他们真真实实的死在我的……手上……”
瞬间,站在面前的人,他的样子在眼里回到三年前那天的样子,和那些痛苦不堪回首的记忆画面重叠在一起。他远去的背影比当时更加冰冷,却是里面的唯一光亮,我在记忆深处拼命想要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把他留在身边,就像,就像承诺的那样。可不管我怎么去追大声呼唤,就是抓不住他的手。最后我失去平衡能力,无力挽回的坠入冰冷绝望记忆的深渊。
那些被我打倒纷纷求饶的人,那些绝望看着我的人,一个个清晰的从眼前经过。
我嘲笑般笑起来:“双手上沾满鲜血的恶魔……怎么会知道失去所有重要的人的疼痛感,是多么的撕心裂肺……更不配拥有守护者和别人同情施舍的感情……”
我不过是披着人类外衣,自以为是是人的恶魔。我不过是胆小如鼠害怕绝望,却让人感到害怕远离的怪物。
我用双手用力抓住双腿,紧紧缩在一起,把头埋进**,头发纷纷扬扬从背后散落到面前,形成一层漆黑的墙。我紧紧闭上眼睛,不去看这漆黑一片世界。身体像是感受到这漆黑一片的墙有危险,潜意识的用颤抖赶走危险。
我下意识说个不停:“不要……我不想再被欺骗了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站在面前的人,看到我这个样子,轻笑了一下。若无其事,缓缓地靠近。
“我愿意用全部去交换……”
突然,一个温暖的身躯把我包裹住。瞬间,身体不由自主得安静下来,身体被一股像烈火一样的温暖占据,害怕和恐惧被融化成泪水跟哭声,从眼角和口中尽情地流出来哭喊出来。
如同阳光一样的手,温柔地抚摸着正在放声大哭的人头顶:“哭出来会好些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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